好的驻地,也没有朝廷准备的粮食,那就只能让成百上千的运粮队伍草草在某处驻扎了事,至于吃的,更是只能从随运军粮中调用了。纵然是那些奉命监粮的官员,在此一事上也不能制止,不然只怕当时就能酿成变乱来。
但在我看来,这终究非妥善长久之策,军民奔波在外本就辛苦,可在进入城镇后却依然不得安歇,这无论是对他们的身理还是心理都是不小打击。长此以往,必然人人懈怠,从而拖慢行进速度。
而运粮队伍可随意调取粮食自用更是大有不妥,如此路上多耽搁一日,粮食的消耗便是一分难以估算的损失。这些粮食本来是该送到前线的,路上多吃一口,前线将士就少吃一口,说不定这一口粮食,就能决定一名军卒的生死,一座关城的存亡……我之言语虽有所夸张,但其中之意想必轻绡你当明白。
故而我已有意向朝廷进言,尽快将送粮军民的口粮与押送军粮给分开安排,再加以地方上的驿站建设,务必要使军粮更快更稳当地送达边关。
我曾读前人有诗曰:纸上得来终觉浅,绝知此事要躬行。之前只觉在理,今日真正随行一回,方知道理之深。我在京城,固然可以挥斥方遒,制定种种策略来让军粮更快送达北方,可事实上,这终究只是纸上谈兵,若非跟随走上一路,压根不知这运粮路上还会有诸多的问题存在。
如今想来,世上之事尽皆如此,我非圣人,所知终究寥寥,若想真做出些事情来,太多事情需要我设身处地,真正去见识过,了解过才能做出正确判断……”
这封家书厚厚一沓,怕不下万言,除了最开始那些对家人,对妻子的挂念关怀,后面更多的,就是这样的李凌在一路上的感想所见。
而且这些内容还不成体系,有时一段说的这个,到了下一段就变了话题。很显然,这是李凌每日驻营之后,抽空所写的一些随笔,然后也被他加到了信中,所以看起来,信中内容多有割裂。
但杨轻绡看着却全无半点不耐,反而津津有味,慢慢看,一字一句都无有遗漏的。这因为她其实也对这些事情颇感兴趣,毕竟当初的杨大小姐那也是在漕帮有着一定权力,可以带了弟兄们建功立业的人物啊。
也正因如此,其实在成亲后的两年里,李凌也总会和她说一些衙门里的事情,夫妻二人甚至会对一些公事进行讨论。正因为有着这样的共同语言,李凌和杨轻绡夫妻的感情才会在几年里不断加深。
今日在这封家书里,杨轻绡又感受到了那种相似的,夫妻间无话不谈的感觉,心中的欢喜更甚,自然是逐字逐句地看。只恨李凌这段日子漂泊不定,没个确切的地址,不然她也必然是要提笔,回上一封同样很长很长的书信了。
看完这一路的所见所感后,杨轻绡又略定神,最后就只剩下薄薄的两页纸了,这让她都有些不忍继续看了,因为看完后,就没有了。
不过很快,她还是翻到了下一页:“我本以为其上种种问题已是转运粮食需要面对的最大难题了,直到今日,才知我还是小觑了此事之难。因为就在刚刚,我接到一个消息,自中原往北送粮的三十二支队伍里,居然有两路未有回音。
一是本该于两月前就已出发的淮北应州府的一路粮队,他们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回音,朝廷催问就只说粮食告急,不能起运。二则是之前已深入晋西南的一支粮队,突然就没了消息,不知是否遭遇了不测。
这两路粮队都是在我大越境内出的岔子,实在叫人难以相信,中原大地,竟还有人敢打我朝廷军粮的主意。而我作为督粮主官,此两件事情更必须尽快解决的,晋西南那边,我已让皇城司杨家兄弟前往查察,无论是当地官府扣押,还是有贼匪劫粮,必然是要用武力将之夺回的。
至于淮北应州的军粮调动,我则打算亲自前往。想来当你看到此书信时,我已在应州附近,就要与当地官员一见了。
你我相别虽只半月有余,然心中思念却日日加深。奈何情长纸短,纵有再多话说,终有尽时。唯有留待他日,再以鸿雁传书。万望珍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