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丰娘不让杜五郎再开口,拉起他扶着出去。
出了书房,还丢下一句小声的抱怨。
“出阁前也是名门闺秀,嫁到杜宅来受这般窝囊气。”
廊外还在下着小雪,庭院里已安静下来,奴仆们各归其位。
全瑞跟了过来,低声道:“小人这便去办端砚的后事,纛竿三尺,明器九事,大娘子以为如何”
“此时却知问我了”卢丰娘知道管事无非是在要钱,遂道:“问阿郎去。”
“阿郎不理俗务。”全瑞应道,好生尴尬。
杜五郎于是拉了拉卢丰娘的衣角,哭道:“娘亲,就厚葬端砚吧。”
“一个虚职官,养这么大祖宅,还替你两个兄长打点,我……”
卢丰娘嘴里嘀咕,但看着儿子悲伤的神色,终是咬牙应道:“人死为大,办吧,帐上支取。”
“是,还有一事,下午柳郎婿称去找朋友帮忙,是否让人去知会一声已找到五郎了。”
“他真当自己交游广阔。”卢丰娘暗骂,挥手让管事看着办。
她才懒得管那大女婿。
“彩云,你去玄都观请位真人给五郎作法驱邪。”
杜五郎还在哽咽,道:“娘亲,我不用驱邪。”
“你看你这个样子,魂不守舍的。”卢丰娘抚着杜五郎的肩,“请吧,也让真人给端砚度桥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
外仪门处,彩云才从二进院离开,青岚正从前院进来,道:“娘子,那位小后生醒了。”
“你扶五郎去歇着。”卢丰娘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
杜五郎方才醒来时便留意到了那个昏迷的少年,颇为在意,执意要一起去。
前院庑廊处,少年支着身子坐起。
若说他昏迷时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矜贵柔弱的贵家子,而他一睁开眼,气质又有了变化,让人感到一股与其年纪极为不符的沉稳。
更奇怪的是,沉稳中却带着茫然。
“小郎君,你是哪家的子弟”卢丰娘问道:“因何昏迷在路上”
那少年正在疑惑地看着四周,迟疑了片刻,开口很缓慢地问了一句。
“我,没有死吗”
中间停顿了一下,他仿佛不太会说话。
“你没死。”卢丰娘道:“被杜家救回来了。”
少年的目光中依旧透着不解,点头致谢。
“不必害怕,你可有名字”
“薛白。”
“可是河东薛氏出身”卢丰娘又问道。
薛白摇了摇头,目光落在了杜五郎的鬓边,看得很认真,像是在观察着什么。
杜五郎被他看得有些局促,挠了挠脖子低下头。
想了想,他向卢丰娘道:“娘亲,他好像病了,也给他碗姜汤吧”
姜汤是方才给杜五郎熬的,卢丰娘遂让人去再端一碗来。
这会工夫,薛白起身,踉跄地走到了门外。
他身体还有些虚弱,扶着墙,站在台阶上向外看着。
杜五郎不由跟了过去,站在门槛上探出头,顺着薛白的目光往西面望。
巷边残留着一滩血迹。
远远的,升平坊牌楼与对面魏宅围墙之间那两寸见宽的画面里,是朱雀大街的车水马龙。
“这是哪”薛白问道。
“长安,万年县,升平坊。”
“长安”
天空中还在下着小雪,巷子对面的院墙中透出亭台楼阁、一层层的木制斗拱、重檐歇山式的屋顶、屋脊上的鸱兽扬嘴而立。
风吹动檐下悬挂的铃铛,发出清响。
“是哪朝哪代哪年”
“你连这都不知道吗”杜五郎道:“大唐天宝五载。”
“天宝五年吗”
薛白闻言微微叹息,叹出了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