邦宁之本,岂可擅自更易,臣以为,户部所言,万不可准,还望陛下明鉴。”
作为科道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之一,叶盛还是有点东西的,他对户部的驳斥,并不单单停留在海禁是祖制这一条上头,而是深入的剖析了海禁政策的来源和好处,最后用历代先帝厉行海禁的举措作为结尾,这一整套言论下来,可谓是环环相扣,义正言辞,不少朝中大臣都纷纷出言附和。
当然,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,随着叶盛的出言,户部这边,也同样有官员站了出来,不过,让众人有些意外的是,这个人竟然是户部主事余子俊。
这位余大人的名声,在官场当中倒是不小,景泰元年殿试的探花,被天子亲自点卷,随后入户部观政,深得户部尚书沈翼的赏识。
近段时间以来,有消息称,这位余大人即将被调往福宁州任知州,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擢升,据说,吏部已经在拟调令了,过不了多久,圣旨一下,他就该启程出京了。
按理来说,这个时候,他理当是低调谨言才对,而且,再怎么说,余子俊毕竟刚入官场数年而已,跟如今殿中的大多数官员相比,都算是后辈,让他出面代表户部驳斥其他人,真的能行吗?
不少人将疑惑的目光,投向了一旁的户部尚书沈翼身上,但是,这位老大人却八风不动,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,平静的旁观着殿中的一切。
于是,余子俊在殿中站定,面对朝堂上下的审视,落落大方的开口,道。
“陛下,臣以为,叶大人所言并无道理。”
“户部此奏,并非要扰乱海禁,而是要同海外诸国加强联系,叶大人既知太祖所纂皇明祖训列十五不征之国,自当知晓,太祖为何将其列为不征……”
不得不说,余子俊还是有几分能耐的,叶盛把皇明祖训搬出来说是事,那余子俊就同样用皇明祖训回击他。
“……四方诸夷,皆限山隔海,僻在一隅,得其地不足以供给,得其民不足以使令。若其不自揣量,来挠我边,则彼为不祥。彼即不为中国患,而我兴兵轻犯,亦不祥也。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,贪一时战功,无故兴兵,致伤人命,切记不可……”
“此为皇明祖训之言,叶大人寻章摘句,无非是想说明,若交往频繁,则争端必起,然则祖训已有明言,若彼扰我边,则彼为不祥,我朝廷虽不自恃富强,兴兵讨之,然亦不惧其犯。”
“先者太宗命三宝太监六下西洋,煊赫国威,海外诸国无不仰慕我大明繁盛,愈加恭顺,朝贡不断,今户部此奏,虽无下西洋之靡耗,却与下西洋所求相同,皆为王道泽披天下,令我大明藩属之国,同沐圣主恩德,敬服大明天威尔,又何来争端?”
这番话,从皇明祖训说到郑和下西洋,死死的扣住煊赫国威几个字,将开海的目的,绕到了王道二字上,不得不说是一个无比绝妙的解释。
以王道化藩属之国,向来是堂堂正正的手段,而且,也是被历朝历代的儒家若称道的事情。
余子俊从这个角度切入,几乎是封死了叶盛的话头。
当然,叶盛也不是好对付的,他敏锐的察觉到了,余子俊话里存在的漏洞,当机立断的反驳道。
“余大人所言,固然不无道理,但是世间之事若是皆如纸上所言,治国之道又岂会如此繁难?只怕真的走到那一步,就不遂余大人之意了……”
这话的用意十分明显,就是在说余子俊说的话太过于理想化了。
说什么这些海外诸国一定不敢冒犯大明,但是,真的到了海贸放开的那一天,事实就会教他做人。
不过,话音落下,叶盛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,可惜,已经晚了,对面的余子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,道。
“所以,叶大人是觉得,这些海外小国之所以和我大明和睦共处,并非是敬仰大明繁盛广阔,而仅仅是因为,大明厉行海禁,让他们没有和大明接触的机会吗?”
这话一出,在场一众大臣,顿时有些骚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