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倒是。”
翎均稍稍想了一下,沉默片刻,才又抬起了头来,看向了柳轻心,“现如今,朝廷正催各地补税呢,宁夏那边儿,本就没什么特产,哱家这几年,又在不停的募兵增饷,别说是三百万两,就是三十万两,要拿出来,也得变卖些马匹和家当才行,而哱拜那嗜兵如命的人,呵,卖他的马匹家当,不给他心疼疯了才怪!”
“就让他慢慢疯着罢,反正,我的嫁妆,值钱的,都搬来的差不多了,剩下的那点儿,就当是给他全家当随葬的礼钱了。”
给翎均把身上的脏污血污擦洗的差不多了,柳轻心便丢开了布巾,打开一旁的银针袋子,取了一根手掌长的银针出来,点了小几上的火烛,烤起针尖来,“补不上税,自然有朝廷收拾他,我一个妇道人家,手无缚鸡之力,又没什么厉害后台的,也就能找个安生地方,等着瞧热闹了。”
银针是姜嫂刚才去药商那里拿药的时候,顺道儿给柳轻心捎回来的,是没用过的新针,但不是纯银的,只针尖的那两三寸,镀了一层薄薄的银皮,能凑合着用一用,却用不长久,待针尖上的那层薄银皮退了,露出里面的铁芯儿来,就只能丢掉了。
“你这伤,该是已经有四五天了罢?真不早些找人求救呢?”
柳轻心一边打算着,等一会儿得了空,让姜嫂去唤镇上银匠来,帮她打一副上好的银针,一边把在火尖上烧过了的那一根,扎上了翎均肩膀上的一个穴位,让他的整条手臂,都暂时的失去知觉,“这好多的伤口,都已经发了炎症了,得切开来,把脓水放出,才能敷药诊治,你可得比刚受伤的时候,多遭几天罪了……”
“我倒是想早些跟人求救来着,可我那大哥,一门心思的盼着我死,使人偷袭,没能一举得手,就遣他的那些手下们搜山,想要再给我补上一刀要命的。”
听柳轻心跟自己说起伤口有了炎症,翎均只是无奈的笑了一下,跟她表示,这事儿,他也是无奈的很,但凡是有一点儿法子,也不至于,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,“要不是我运气好,找了个树洞藏起来,啃树皮,喝泥水撑过了三天,让他们以为我是早就逃走了,匆忙的往错的方向追去……这会儿,我就该已经到了阎罗殿里边儿,跟判官喝茶了!”
“豪门是非多,你啊,也是个命不济的。”
翎均的话,让柳轻心本能的就心软了起来,给他处理伤口的手法,也就更加轻缓了一些,“索性这回,你大哥也该当你是死了,你干脆就跟我一样,在这没有是非的小镇上住下来,过安稳日子得了!”
“你以为我不想么?要是能,那该有多好!”
听柳轻心这么说,翎均先是一愣,继而,便苦笑着摇了摇头,告诉了她自己的为难,“你是女子,家里又是富甲一方的商人,哱家一个身处宁夏的,几近穷途末路的蒙古家族,自然不能把你家里怎么样,尤其是现在,你家里,你外公家里,又是抓了哱承恩想要谋害你未成,你死了踪迹的理,让他们百口莫辩……”
“我呢?我娘,原本只是一个在我奶奶身边儿伺候的丫鬟,我爹酒后胡闹,就把我娘给临幸了,然后,便有了我……我的降生,让我爷爷很是不喜,为此,还险些害得我爹爹失了继承家业的资格……”
见柳轻心听得认真,微微蹙眉的样子,竟是要比她之前时候,更多了一份美好,翎均本能的顿了顿,颇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,把脸侧过去了旁边,不敢再看,“虽然现在,我爹已是得偿所愿的成了一家之主,我这……不招他待见的儿子,在家里,还是一样的地位尴尬,举步维艰,我娘……出生卑微,不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,虽在我奶奶的强烈要求下,被我爹扶成了侧室,但活在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姨娘们之中,还是……”
“你啊,也是个死心眼儿!要是换了我,一准儿就把我娘接出来住,不跟那些压根儿就斗不过的人一起待了!”
小心的拆下翎均手臂上的一块儿硬痂,把里面米黄色的浓汁放出来,即便是柳轻心这做了许多年大夫的人,也是险些被那浓汁散发出来腐臭气味,给顶得吐出来,